林墨不知道自己的话疗究竟有没有生效。



    期间大卫还傻乎乎地问了一下什么叫“算命”。



    林墨也顺带给他普及了一些仙侠异志知识,凭借着当初在蓝星看过不少的阅历,愣是把大卫骗得一愣一愣的。



    这种知识出现在赛博世界里,还是有点儿过早了,从未接触过这些故事的大卫,心底里不由对这类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、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”的故事感到莫名的触动。



    如今看去,大卫正一脸失了魂般望着车外的街景。



    面对他连番轰炸般的话术,他依旧没有回复一句话,看起来这些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底里。



    言语蕴含的力量自然是不用多说,当自己说出的话能像尖刀般刺入聆听者的内心深处,那么这些刺入心灵的刀片碎屑也需要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消化。



    林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,将目光收了回来,继续看向前方的道路。



    宛如狂风暴雨过后的宁静,经受过林墨话语的摧残,如今车内的气氛也变得凝重。



    大卫低着头,眼神恍忽,不安地跺着脚,脑海里不停回响着林墨的话。



    ——你的未来究竟是为了别人而活着,还是为了自己而活着。



    很辛辣的话语,当这句话说出口时,大卫能感觉到内心的某根弦被触动了,在不可视的心灵深处荡起阵阵回音。

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觉得林墨是在胡扯,两人之间的关系迄今为止只能称得上是较为深厚的同学情谊,勉强来算的话也能说是友情。



    他林墨是谁啊,自以为很熟悉他,一个富家子弟凭什么共情一位普通同学?



    大卫年少的逆反心理从胸膛里涌起,很想去反驳林墨的话,可搜刮完肚子里的墨水,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过往,却发现林墨说的......似乎很对?



    从小被母亲寄予厚望,内心里也会为母亲夸奖自己的天分而骄傲,一方面是母亲的期待与认可,一方面是学院里同学的欺辱贬低。



    时至今日,他好像确实如林墨说的那样,按照母亲规划好的愿景而活着,而母亲也是这个世上唯一认可他、赞扬他的人......



    他究竟是因为母亲对他的认可,而选择去荒坂学院读书;还是为了获得母亲的认可,而选择这一条路。



    大卫眼神恍忽,身后靠坐的座椅柔软得比他家里的床铺还要舒服,林墨也没有再说话,给予了这位同学消化、思索的时间。



    许久过后,大卫缓缓抬起头,转而看向身旁的林墨,目光有点茫然,也有点困惑:



    “这样...不好吗?”



    看见大卫终于回过神来,并且向自己发问,林墨不免暗自松了口气。



    “我从没说过这种做法不好,但还是那句话,你的未来究竟是为了别人而活着,还是为了自己而活着?”



    “你曾经说过,你母亲想让你毕业之后能入职荒坂公司工作,这一点无可厚非,父母自然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人才。”



    说到这里,林墨也顿了顿,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家里那位溺爱他到完全没有限制的姐姐。



    “但你得想想,单纯为了实现他人强加给你的梦想而活着,你会开心吗?那些你所看重的人会开心吗?”

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会?”大卫皱了皱眉头,不满地反驳道。



    尽管他心底里认为林墨说的一些话确实有道理,但不代表他能因为一次谈话而改变自己坚持到现在的品性。



    “那我问你,你母亲过去有没有对你说过类似的话,比如说希望你怎么怎么样?”



    “她过去说过......想让我站在荒坂公司的顶端。”大卫低声说道。



    林墨笑了笑,接着说:



    “很符合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愿景,那我再问问你,你愿意通过荒坂学院做踏板,用自己的努力、用自己的汗水搏得一份工作,然后按你母亲说的那样,使用各种手段只为了有一日站在荒坂公司的顶端呢?”



    “不愿意,这不就和胜男他们一个样了吗?”大卫嫌恶地说道:“如果不是母亲让我读书,我老早就退学打工了。”



    “所以说啊,你就是一个习惯为别人而活的小屁孩,既麻木,又还不够成熟。”林墨嗤笑道。



    大卫不悦地看了身旁少年一眼,很想反驳对方。



    你不也是和我同龄吗?拽什么拽?



    “那我再换一条思路,譬如说如果,我是说如果,你通过了其他方式,有一日站在了荒坂大楼的顶端,俯瞰着整个公司广场,所有阻碍你的人都被你踩在了脚下,那个时候,你会开心吗?”林墨问。



    大卫沉默了许久,似乎在思考着林墨的问题,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神采飞扬地站在荒坂大楼顶端的场景。



    无声的沉默中,他的嘴角轻翘,蓦然道:



    “会。”



    “对,这就是你为自己而活的时候!”林墨康慨一笑,目光中透露着欣慰:



    “你再想想,如果之前不是我出手,而是让你亲手揍胜男一拳,你会不会开心得大笑起来?”



    “......会!”大卫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。



    “如果有一天你凭借自己的努力住上了大房子,而不是靠你母亲让你走的人生道路,你会不会感到自豪?”



    “......会。”



    “如果......”



    ......



    连续多番的询问,林墨能看见大卫的眼睛里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光彩,不再是像过去那样死气沉沉,像是对一切都无感麻木,故作成熟的模样。



    林墨不禁暗自揣度,如果这时候他把卡片拿出来递给大卫,再巴拉巴拉地说一大堆自己工作室的未来图景......



    这不就是拐骗小屁孩打黑工的无良奸商吗?



    念及此处,林墨忍下了掏出卡片的冲动,继续说道:



    “麻木、故作成熟,这就是你过往的人生,大卫,你从来没为自己活着,所以你麻木地逃避进黑超梦的虚拟幻想里,你故作成熟地按照你母亲的要求活着,以至于从未学会灵活变通。”



    “你母亲要求你踏上荒坂公司的顶端,倒不如说她是想让你出人头地,但你好像不会去思考母亲强加给你的梦想是否合理,也不会去思考你母亲让你读书的真正目的,只会盲目地走下去......如果继续这样子,你与你母亲终有一天会吃亏的。”



    葛洛莉亚耗尽心血来让大卫在荒坂学院上学的做法是对是错,林墨不想对此做出评价。



    作为一位母亲,这种怜爱孩子,希望孩子终有一日能出人头地的行为,再正常不过了。



    可这里是夜之城,这种梦想成功的概率与失败的概率相差太大了。



    如若成功,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大卫入职荒坂公司,成为一名小职员,就这还得背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债务,运气好或许还能晋升中下层,成为一名小管理层。



    至于公司内部的竞争压力...呵呵。



    然而一旦失败,最终的结局就完全不用多想,当初的人生模拟已经给出了答桉。



    像这种失败与成功的概率构不成平衡,一旦失败还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,也只有最疯狂的赌徒才会干这种事。



    而母亲恰恰会为了孩子甘愿当这种赌徒。



    寒门出贵子本来就是难上加难,这类人物在游戏里也不是不存在,但那个支线事件的背后却也存在着天大的隐秘。



    至于剩下的寒门贵子...林墨稍加思索,又想到了一个游戏内的NPC。



    ——前田舞子,一位从普通性偶爬上来的人物,她的事迹如果写成传记,几乎不亚于赛博朋克版的“小宫女逆袭皇后”的戏码。



    想到这里,林墨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,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卡片,递到大卫手上。



    “总之,无论你过去是什么样子,现在我希望你能够有所改变。”



    “虽然你与我心目中预想的形象差太多了,但怎么说呢,传奇终究还是需要自行成长的,我不会提供给你太多的帮助,但会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


    “大卫-马丁内斯,我在此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,不知道你是否愿意?”



    林墨肃然认真地盯着大卫的眼睛。



    如果大卫依旧选择拒绝,那么他以后也懒得管这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小屁孩了。



    毕竟夜之城这么大,像杰克、V这些开局就有独当一面实力的人,用来当队友的话,不比这小屁孩靠谱?



    大卫有点发怔,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卡片,不出他所料,上面果然写着【林氏垃圾处理工作室】这几个土里土气的大字。



    什么吗...说得这么康慨激昂,结果还不是干垃圾处理的活。大卫觉得有点好笑。



    不过与林墨这么长时间的谈话,确实让他明悟了一点东西,他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彻底地审视了自己一遍。



    种子在心灵深处种下去了,日后生根发芽就得看他个人的际遇了。



    不过仅此谈话,他们也算是朋友,大卫也想不出其他拒绝林墨的理由了。



    “你这破垃圾垃圾工作室,我不帮你干,又有谁来帮你呢?”



    大卫的少年心性也被激起,嘴角露出了不羁的笑容,接过了林墨的名片。



    过去的日子里,认可他的人也只有母亲一个。



    如今看来,现在似乎又要多出一个人了,还是与他同辈的...朋友。



    “唉,你真以为我开的垃圾处理工作室保真吗?你再认真看看那张名片,把外层撕下来。”林墨叹了口气平静说道。



    大卫一怔,双手捏着名片放在眼前端详,仔细观察之下真给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。



    名片看似是在用塑料制作的,但实际上却重得多。



    他尝试着用指甲刮去外层,结果还真就把外层的材质刮去了,显露出掩盖在底下的一片金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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